海曇把衣袖舉到夜蘭的耳邊，說：“桃花在動，感覺到了嗎？”

夜蘭的臉對著江水，說：“要不我們租一條小船，順江而下吧。”

“此刻桃花微動是在告訴我們坎陣似乎就在這達那爾江，如果我們順江而下，的確能夠於一路之中找到其準確所在處，可是，你不怕那個什麽‘死口”嗎？”

“殺手的一生，總是在冒險，其實當初選擇成為殺手，這個決定也是對人生的一次冒險，那麽我們就過一次‘死口’吧，在我們人生的無數次冒險中，多這一次又何妨？”

海曇走到渡口的那一片大小船只中去，選擇了一條較小的船，她對船夫說的不是要過江，而是買舟，同那船夫講好的價錢，然後喊夜蘭一起上了船。小船在渡口一眾船夫驚訝的目光裏，慢慢劃進了江水中央，它的方向是下游。渡口那一段江水非常平緩，所以兩人需要劃槳才可行進，但越往下游，兩人越覺得劃起槳來十分輕松，因為水流開始變急，流水托著小船自行前進。後來兩人幹脆把槳木棄置一旁，任由流動的江水托著小木船一直往下。

海曇衣袖裏的桃花越來越明顯地跳動起來，最後終於有一片花瓣飛出衣袖，徑直朝著小船前面的江水裏落下去。

夜蘭亦一驚，她能夠敏銳的感覺到那片桃花飛出的動向。

海曇的目光一直密切關註著它，它的最終所落之處，就是她們此行的目的地了，跑了這麽久，總算是要見到曙光了。

按照常理，小小一片輕盈花瓣，必然會浮在水面或者被江水卷起四處漂動，但那片花瓣卻筆直刺入水中，消失不見。

那樣迅疾而直下的墜落方式，按照常理，必然是那下落之處有什麽無形的力量在拉扯。夜蘭和海曇更加警惕地盯著小船的動向，她們探知了一下，小船周圍都沒有巫術力量，她們還在討論著那桃花花瓣沒入水中，那麽巫術陣法亦就在水中，要如何攻破一類的問題。片刻之後，一直隨著水流前的船身陡然間自動調轉了船頭，兩人原來朝著下游的方向，這樣一來，突然隨著船的轉向而背對著下游了。

兩人明白這是方才那小船夫所說的“死口”到了，慌忙站起身來，企圖用巫術力量強行遏止小船的移動，但她們發現一個現象：任何強大的巫術力量，在自然界的力量面前，往往顯得渺小而徒勞。小船突然更加急速地旋轉了數周，接著如同那片瞬間不見蹤影的花瓣一般，筆直落入江水之中。

在那一刻，她們甚至能夠感覺到來自水底下的巨大吸附力。

“是死口！”兩人一起驚叫起來，剎時間天地整個黑暗下來。

海曇醒過來的時候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硬邦邦的大床上，還涼涼的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，感覺這床像是平滑的石頭，揉揉朦朧的雙眼，看到上方一襲素白的床幃，如同一道柔和的月光，身上是光滑而溫暖的，因為蓋著一床柔軟的淺綠色絲綢面料的被子。她坐起來，伸手拂開床幃的時候，一下子驚呆了——這完全是一個水晶宮！

整個房間的墻壁，屋裏子的一切陳設，全都由水晶做成，四周一片晶瑩透亮，甚至那素雅的床幃和床上的海曇，亦能在水晶墻壁上看到依稀的影子，海曇看了看頂上，又低頭看了一眼，發現她方才睡著的大床也是由水晶做成，上面的鋪著一層由某類淺綠色水草編織而成的薄薄席子，不過花紋很稀，似乎僅為裝飾水晶床之用。海曇感覺到整個房間裏彌漫著一層柔和的光，不似日光那般明亮耀眼，是如同月光那般恬淡的顏色。

她環顧四周，看到墻壁上有幾條不同顏色的魚，起先以為是裝飾，後來發現它們不時甩動魚尾，而有一只藍色的稍大一些的魚，竟然還倏地一下游向了遠方。海曇明白了，那些魚都是活生生游動在水中的魚，它們只是在這透明的水晶墻壁以外停留了片刻，然後又都游走了，原來這房間之外皆是水，而站在這房間裏，四周皆是如同斑斕蝶舞的游魚。

她記得剛才是和夜蘭一起，在達那爾江的死口處，被那個天然的巨大漩渦給吸附到了水裏，現在不會是真的到了水底龍宮吧？

對了，夜蘭呢？

海曇又仔細地察看了一下房間裏外的一切，發現距離自己兩丈之外，有一張同自己剛才睡過的一模一樣的水晶床，此時床幃正徐徐撥開，一塊黑色的裙角從素白床幃裏落下來，接著一襲黑色衣裙從床幃裏出來。

是夜蘭。

海曇欣喜地喊了一聲“夜蘭”然後朝她跑去，突然“咚”的一聲，結實地撞在那水晶墻壁上。

她這才發現，原來自己同夜蘭是在兩個不同的房間，只是因為墻壁是透明的水晶，一眼看過去時夜蘭就在眼前，讓她誤以為她們在一個房間。她知道這兩個房間必有一扇門來聯通著，所以一邊查看一邊摸索著，尋找那扇可以通往夜蘭房間的門。

然而就在這一刻，海曇突然看到，一個穿著金色長袍頭戴王冠的中年男子，正向夜蘭走去。

夜蘭下了床之後，站在那裏努力地辨別地身處何地，憑著嗅覺和聽覺，她知道這是一個她從來沒有到過的陌生的地方，而且應該是在水底下，因為她能夠聽到周圍水流的暗湧以及漫天漫地游魚的聲音。

她焦急地喊著海曇的名字，這時候，她聽到一個人正向她急急走過來，雖然腳步非常輕，但卻不是女子的腳步聲，而且通過步子的輕穩，以及那飄來的徐徐淡香，她判斷來人應該是一個年輕男子，舉止優雅從容，口味不俗。她還未來得及詢問眼前是何地，所來何人，就聽這男子喊了一聲“情詞！”

夜蘭驚訝萬分，料想這男子可能認錯人了，她特別想說“我眼盲不認得人，難道你也眼盲不成？”不過警惕之心還是應該有的，她正欲施展防禦之術，就感覺到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，她聽到男子又激動地說：“情詞，你終於醒過來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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